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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二十五章 小妖兩篇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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她是這源頭古鎮中家喻戶曉的女子,眉間一點朱砂傾城,家中家財萬貫。

父親是這村中最大的徽商,精於吃穿,長於教育,因而,雖說她是一名女子,卻也略懂詩詞歌賦。

幾載光景,匆匆而過,轉眼,已是十八的年華。

那日,她一身紅裝的立在窺月樓上,手中一顆繡球,紅的漂亮。

閉了眸,仰了頭,狠了心,一抹色的流光,劃出一抹亮到極致的芒。

樓下,一陣哄搶。

再次睜了眸時,窺月樓下,一名青衫的男子,舉著繡球,定定的望著她,唇角的弧度,微彎。

她忽的就晃了神,眼前的男子襯著碎陽,竟是成了她眼中最美的流光。

一眼沈淪。

他是這源頭古鎮中的讀書郎,家境貧寒,科舉落榜。

那日她在養生河內戲水,那眉,那眼,那一舉一動,他入了神,上了心,這才搶了繡球,只為待他高中,贈她十裏紅妝,蓋上錦繡鴛鴦。

兩情相悅,紅塵相戀,這一生,為的怕也是這不離不棄,生死相依。

古鎮口,長亭上,陽光微亮。

“別思,明日,我便是要前去京都參加科舉,你可願等我回來?”

千年紅豆古杉下,他描摹著她的眉眼,墨色的眸底,盡是揉碎的暖。

“我會每日在這長亭中,只要你未歸,我就一直等。”

一字一句,入了骨的堅定。

“好。”

這一輩子,他與她,從此情定。

日日的守著,夜夜的盼著,每日每日的在古鎮口的小亭內,那身青衣……卻是未返。

寒來暑往,春秋不返,一載的光景,匆匆而過。

家中已是再也等不得,上月初時,家中答應了縣令的提親。

她早就該想到的,她們家,可是徽商啊……

這最是下賤的身份,能攀上命官,與父親而言,怕是最大的榮耀吧。

只是……她的良人,終還未還。

那日,金鑾店上,他脫了青衣,一身大紅的官服,成了昭告天下的狀元郎。

那日,她一身紅妝,眉眼微彎,飲了毒酒,和著那獨特的米酒香。

那一夜,他連夜返鄉,那一夜,她和那男子,皆亡。

後來,他回來的時候,在入口的長亭處,沒見得那抹他心心念念的女子,他忽的就有些慌,急急忙忙的奔回村中,這才知道了真相。

“來晚了麽?呵呵,到底是來晚了啊!”

一聲清笑,字字血染。

他走的時候,頭都未回,只怕舍不得那早就入了骨髓的顏,哪知那一眼,卻成了訣別。

泣不成聲。

再後來,他去了她的墳上,卻是與那男子合葬,只是如今,他早就顧不得。

再後來,他睡在了她的墳頭之上,第二日,村中出現了兩株古樟,其中一株桂花,輕輕的靠在另一株身上。

……

她是極為漂亮的女子,江南水鄉,小家碧玉,眼角溢出的光,比夏日的螢火還要燦爛。

父親是一名地主,早早的就為她定下一門親事,對方也是一名大地主的公子,只是……

千般的好,也敵不過傻子二字。

她不願嫁。

去看戲的時候,她故意披頭散發,末了,轉身看見他一臉憨傻的對她笑的燦爛,她微微的嘆了口氣。

是了,他是傻子,只認得媳婦二字,她的這張臉,無論美醜,他怕是一無所知。

到底是嫁了過去,只是反抗,還在繼續。

家中雖是十分的富裕,可她總散著發,家中的下人百千個,可是成堆的衣物,她偏要洗。

只是每每她散了發時,總有一人樂呵呵的跟在她的身後,彎著嘴角,笑的一臉明媚燦爛。

“媳婦真漂亮!”

微揚的語調,藏不住的驕傲。

當她在冬日的河水內洗衣雙手凍得通紅時,總有一人心疼的把她的手捂進懷裏,擰著眉,咬了唇,眉眼間,滿是心疼。

“冷不冷?阿白給媳婦暖暖。”

幹凈清澈的眸底,滿滿一眼的疼惜。

阿白是他的小名,她起的,只是隨意的取了一個白癡的白而已,從來不記事的他,卻上了心。

她從未想過,這樣的場景,會在那年的冬季,消失的一幹二凈。

阿白得了病,沒能走過那個雪花漫天的日子,從不流淚的她,那日眼角卻結滿了冰。

早過了叛逆的年紀,她已是慢慢的學會了安定,阿白於她……怕也是早就成為習慣,就像一點點的滲入了她的骨血裏的刺,如今一拔,竟是血淋淋的疼。

後來,她改了嫁,帶著家中所有的財產嫁給了另外一個男子。

只是,再也沒了當初的那份年少輕狂,亦是再也不願反叛。

她累了,只要一個個穩定的歸宿,便夠。

只是後來,改嫁的那個男子也離她而去,這一回的她,無悲無喜,只是心中淡淡有些疼。

她活到了七十五的高齡,她也從未同別人說過,她倒在地上的最後一刻,終於是看到了那個總愛站在她身後的男子,看著他仍舊彎著嘴角,對著她笑的一臉明媚燦爛。

“媳婦,我帶你回去好不好?”

從來不愛笑的她,笑得再次眼角結了冰,通身是藏不住的暖。

阿白,她的阿白,她總在午夜夢回見到的阿白,早就滲入了她的骨血的阿白。

“嗯。”

她亦是終於明白。

洪如意,女,賦春鎮甲路村人,享年七十五,婚嫁兩次,丈夫皆亡,後歿於風寒,葬於荒山之上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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